行走在故乡的星夜
红灯骤然在眼前亮起,我止步等——四周静寂着近乎冷漠的夜暗沉漫漫溢出死气。这儿没有立夏后本应有的蝉鸣,也没有人们的私语声,甚至连往常不绝于耳的汽笛声都消逝在了远方,我抬起头望见空荡荡的黑夜中悬挂着一颗混浊的星,微小而脆弱。
我突然想起我的故乡的星星,它们总是大而明亮,触手可及的坐在月亮旁;用点点莹光勾着你看向它——而星星最大、最亮的恰是那年的除夕,逢迎着一个晚年。
年晚,不知为何人便也成了晚归客。回到故乡外婆家的大宅子时,已被墨云染得昏黑。将近午夜的时分,耳畔静溢着,同时又泛漫着一种蜇伏的悸动,四周寂寥无人,只有偌大的星月挂在当头默默地微笑地望着我们晚归的脚步,我们光说话会打搅邻人的安眠,一路上并无谁向我们招呼——这是与白日不同的故乡的星夜。
从远处传来了烟火声响,我从窗中向外看去,却没有所料想的短短色彩,大概是在很远的地方绽开的吧,这声音却莫名点燃了我心中想在除夕夜放场烟火的想法,我很快付诸行动与父母一同抱着烟花盒去了楼下。爸爸挑了一只最大的迅速点燃,我尖叫着捂耳跑开,下一刻,我看见耀眼的紫光冲天而上,在一际光束中撞破束缚与轮回,它在遥远的空中爆开,声音如惊雷滚出,撒下糖果似的星点,大红大紫纷乱错落、夺目之极地在星夜下骄傲地挑战着晚星零散的光辉。
我再去看向夜来的星点,却被几声高兴昂扬的喊声打断,我低头,在星光照耀下看见他们……后院中种植茄子的张家,前门旁养着两头不欢迎我的山羊的梁家,有一个极大鱼塘,总会给我塞些虾米的丁家,有些呢却只有模糊零星的一点印象,很难想象他们是为与我们同庆春而来,毕竟是时的夜是多么深。他们裹着粗制的绒服皮衣,有的携着满岁的婴儿来到宅门口,洋溢满脸的不掺虚伪的笑竟徜徉在空气中,化作满地、满树、满天的星光——那时的星光多么明彻透亮!好像天公慷慨地把一口袋的星星都倒在我们头上的一隅天空,又用细毫蘸饱了光墨描摹成星点星光倾泻下来,又调皮地穿插在光怪迷离的烟火中,它们早已超越了烟火之光、庭燎之光、灯盏之光,掩映着村中乡人的面庞体廓,笼下那几乎使我热泪盈眶的故乡情谊。
我向前走去,红灯已然下场,绿灯上的灯罩漆黑而冷漠,我看向天空,望见月明星稀,肃穆寂静的这个仲夏夜,星粒纤弱缈小地挂在那儿。又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再遇见过那样亮、那样多的星星了。然后我闭上眼睛,仿佛又行走在了故乡的星夜下。看见那星光如水,盈盈一握如同掌心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