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人的智慧

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羊圈，每个人都是这个羊群中的一员。社会的主流与共识就是驱赶羊群的牧人。但有些时候，牧人不可避免的偏见，也许会阻碍羊群的发展壮大。

记得当年电影《孔子》公映，宣传传统文化的心本是好事，但主演周润发“不落泪不是人”的宣言听来却让人毛骨悚然。一部电影，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涕泗横流，而周先生这样的宣传，无疑是其所代表的主流价值对公众的苛责乃至道德绑架。在这背后隐藏着的，是长久以来追求“大一统”的白羊绝不饶恕异己黑羊的思想观念。

拍一部孔子串词优秀传统，这是好事。但要想真正向社会引入良好的思维品质与人文素养，我们需要的，可能不是一部电影，也不是“所有人都要落泪”的所谓道德，而是包容不落泪的少数的更为成熟的主流观念——是的，一个更加睿智，愿意接受黑羊的牧人。

令人欣慰的是，我们已经听见了呼唤开放包容的声音。各种自媒体的兴盛发达，给予了少数派黑羊们更大更广泛的影响力，并最终带动了白羊们的悄然转变，这无疑是种进步。社会正在靠近百年前蔡元培先生“兼容并包”的期待。

但值得注意的是，主流眼中的包容，依然停留在“让少数人发声”这个层面。为了真正达到“兼容并包”的境界，这还是不够的。包容，不应该是居高临下的施舍。做自己与表达自己的权利，是黑羊们本来应该享有的。而社会之所以在交还这种权利后还沾沾自喜，实际上已经预先做出了“主流即正义”的判断，这种判断，隐藏着危险。正路美国制宪会议上富兰克林的表达：“我们每个人，每种观点与信念，都会被历史证明其错漏。”在时间与历史的暴风雪来临之前，一切信誓旦旦的正义，都是伪正义。

社会的包容，是因为少数与多数本质上依然是平等的。平等地存在正确与谬误。一个群体，一种观念，并不因其占据主流而高贵，就像雨水不因从天上落下而优于地面的溪流。我理解的包容，不能仅仅站在预判的立场上，是了解各方观念在不同情势之下的局限。并以平等的态度认可各有优劣的主流与支流们，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完成黑羊跃居主流的转换。

当然，包容绝对不是纵容，社会不会接受羊圈里的狼，哪怕它貌似朴淳朴，披着羊皮。

也许现在，白羊更受喜爱，但一个成熟的社会，不会只是白羊大一统的单极世界。睿智的牧人永远不会把黑羊消灭殆尽，毕竟，没有人知道，暴风雪将何时来临。